医生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打开消毒包,从里面取出注射器来,注入药水,沿着手背皮肤裂开处注射,伤口有多长,这针就进了多长,一阵胀痛之后,肌肉便肿了起来,伤口另一侧医生亦做了同样处理。
这麻醉药的效果还真好,不多短短数秒,伤口立刻就不疼了,娃娃看着医生在自己狰狞的伤口处飞针引线,皮被拉得变形,可仍然感觉不到一点点痛,她不禁暗暗苦笑,身体上的伤注射点麻醉药就不疼了,裂开的皮肤用针缝上就癒合了,可心上的伤呢?用什么来麻醉?用什么来缝合?.
谁来告诉她呢?
「两三天换一次药,不要沾水,洗澡的时候这只手抬高。」医生缝好针,收拾完毕,临行时这般嘱咐。
娃娃只木然看着天花板,彷佛没听见,连天雨在一边答应着,把医生送了出去。
回来时,娃娃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,连天雨心中便如针扎一般,他宁可娃娃变回从前古怪精灵的样子,把他折腾得手忙脚乱,而非现在这样,全无了灵气。
其实,她受的伤,他懂,只是,他该怎么办?到底该怎么办?
默默走到她身边坐下,轻轻抚上她受伤的手,她如受惊的小兽,手猛然缩回,使他的手摸了个空。
她嘴里憋出一句想说了很久的话,「别用你碰过无数女人的手碰我!」
他的手便僵住了,连带着目光也僵直,这是他想要的效果,不是吗?可是,为什么娃娃这样子让他觉得比当初她迷恋他的时候更痛?
「我……让雨格来帮你洗澡。」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枣手的问题,选择了暂时回避,或许给他点时间,让他仔细想想会比较理想。
「不要!我讨厌她!」娃娃大声宣布自己的爱憎,一如从前,从不伪装。
连天雨深邃的瞳孔里波澜微动,「娃娃,不要怪雨格,与她无关。」
娃娃笑了,笑得很受伤,到这个时候,他还帮着那个恩将仇报的女人说话!「与她无关?我懂了!是你爱她对不对?你不遗余力地捧她,保护她,把她捧成最亮的一颗星,而且还出淤泥不染,多不容易啊!」
他没有辩解,也没有说话,只定定地凝视她,凝视她的强颜欢笑里隐匿的那颗泪珠,如初开的晨蕊里最晶莹的那颗露珠,彷佛轻轻一碰就破了,碎了,消失不见了……
沉默就等於承认。
是这样吗?
娃娃闭上眼,那颗泪终於滑出,声音干涩,「你走吧,去陪你的雨格,我不想看见你!」
「娃娃……」他痛苦地伏在她床前,这样的她,他忍心离开吗?
她便笑,几分苦涩,「不就是一点小伤?又死不了!等我真死了你再这样吧!现在别让雨格久等了!」
她字字句句不离雨格,是因为嫉妒,因为生气,表现得越不在乎,其实就越在乎。
连天雨洞悉力不一般,又怎会看不出来,可他不愿点破,就让她维持她仅存的骄傲吧……
他缓缓站起来,打开门走了出去。途中,不放心,又回了一次头,见娃娃僵直地躺着,一动不动,心中叹了一声,关门……
那一声门响,如一声令下,娃娃的眼泪便如开了闸的水往下倾泻……
其实不过受了一点点小伤而已,不至於到了起不来的程度,可她就是不想起来,全身倦怠,昏昏沉沉,躺了整整一个下午。
期间,她的手机响了又响,有来电声,有短信声,她都没有去搭理。一直到晚上,秦雨格来敲她的房门,「娃娃!娃娃!不开门的话我让服务员开了!」语气里还透着几分焦急。
难道还以为她死了吗?
娃娃不屑地想,终是下了床,把门打开,门外站着雨格,只有雨格。
娃娃不得不佩服哥哥洞察一切的本事,如果是哥哥来敲门,估计他敲一个晚上她也不会开,却偏偏叫雨格来,他很清楚,她不会拒绝雨格,因为那是她的雨格姐姐啊!是她也曾经爱过的雨格姐姐!她连天雪一辈子没追过星,如果非得说追过,那也就是追过她的雨格姐姐了!
「有什么事吗?」娃娃的态度很冷淡,漠然转身,让秦雨格进来。
「娃娃--」雨格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,头搁在她后肩上叹息,「娃娃--我的好娃娃!」
娃娃心中一动,某根许久未曾惊动的弦被拨响,曾经何时,她和雨格就像两个傻丫头一样在头一张床上睡觉,雨格也是这样叫她,「娃娃,我的好娃娃……」
称呼依旧,人还如昨吗?
她们的友谊怎么回到过去?
她往前一步,轻轻挣脱雨格的拥抱,「不要再叫我娃娃,娃娃已经长大了!」
秦雨格在她身后温婉地笑,「是啊!娃娃长大了!」
「所以,你不是从前的秦雨格,我也不是从前的娃娃了!」娃娃屏住呼吸,不让自己想哭的声音泄露出来。她和秦雨格的友谊,原来她还是在乎的,而且很在乎,很在乎……
秦雨格意识到娃娃对自己的抗拒,其实她一直知道娃娃的敌意,也知道她和娃娃再也回不到过去,只是,她也不明白,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?她、娃娃、还有连天雨,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
「娃娃,你恨我吗?」她悠然叹道。
「雨格,你爱我哥吗?」她却反问她。